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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九章 彩3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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軍制永遠與政制結合在一起。春秋之前的軍隊善戰,那是因為有鄉遂制度,鄉人即國人,每家需出一人從軍,遂人不得從軍,只能為輸運。戰國時各國編戶齊民,尤以三晉為罪,鄉遂制度被更嚴密的傅籍制度所取代。

楚國也有傅籍制度,可惜這個傅籍制度根本就沒譜,最重要的是基層動員能力不足。即便縣冊上有這麽多人,但征集不到這麽多人。兩百多年來,楚國最大一次動員就是楚懷王時期的藍田之戰,即便是那次,出征人數也不足三十萬,平時多是十幾萬、二十幾萬,從未超過二十五萬。

地大路遠、散而不實是楚國預備役既有癥狀,武備松弛、疏而不精則是楚國預備役的頑疾。傅籍制度是至上而下的制度,朝國人制度則是自下而上的制度。

五百戶為一黨,一黨一國人,每黨又建正、輔、副、餘四卒。副卒、餘卒是不可能出征打仗的,作戰的僅僅是正、輔兩卒。全國四十六萬多戶,可分為九百二十黨,每卒連軍官帶騎手標準編制為三百二十人,正卒當有二十九萬四千四百人,輔卒是否作戰卒要看後勤輸運效率。

以上次戰爭為例,戰卒、輔卒的比例大約在3.5:1左右,這是水運為主、陸運為輔,且內線作戰時的戰卒、輔卒比例。如果是外線作戰,陸運為主,那麽戰卒、輔卒的比例將立即縮小。為了減少輔卒人數,增加戰卒人數,楚國必須修建鐵路,哪怕是馬拉鐵路、人拉鐵路,也要設法使戰卒數量超過四十五萬,戰卒輔卒比例控制在5:1。

全國九百二十個黨,每黨四卒,幾乎是全黨皆兵,要做到這一點必須靠每黨遴選出來的國人,這也將是他的政治資本——四黨為一旅、四旅為一師、四師為一軍,全國有兩百三十個旅,五十七個師,十四個軍,誰為旅長、誰為師長、誰又能做軍長,全看戰場上的表現。

先軍政治下,軍官即政官,十幾年後,楚國現有的行政官吏必將被軍官團所取代。以這種大趨勢,不能迅速轉化為軍官的官吏、貴族將失去權力,淪為邊緣人員。雖然這些人當中楚人占絕大多數,但給予更好條件,花費更多的金錢,楚人若還是不成器,熊荊也只能將他們毫不留情的淘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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樓船高大,但它的底部不是一根彎曲的肋骨橫置在龍骨上,形成U型或者V型船底,它是兩豎一橫,兩面的船舷和船底板夾出一個船身,樓船寬九米,船底板也寬至八米、九米。

以當下的技術,板與板之間的連接全靠鐵匝,而非鐵釘。鐵匝就是在兩塊船板上各打兩孔,以鐵片穿孔繞紮三道或四道,再用木片塞縫,最後用鉛液封固。鐵匝看似堅固,但鐵匝的質量各不相同,因為是匝固而非釘固,更無麻繩桐油塞縫,樓船從下水開始就不斷漏水。

即便如此,雲赫以及諸多舟師船吏也認為如果對撞,楚舟必敗。沒別的原因,僅僅因為樓船體積兩倍於楚舟。以大撞小,哪怕樓船會破裂,楚舟也將舟毀人亡。抱著這樣的想法,船吏居然沒有喊弩手放箭,雙方就直挺挺的猛撞在了一起。

‘轟!砰——!’撞擊的瞬間,站在大翼甲板上的紅牼只聽到這兩個聲音,而後舟尾迅速擡起,龍骨發出一陣讓人膽寒的嘎嘎聲。因為速度霎間為零,帶著前沖之勢的鼓人,還有一些沒有站穩的甲士全被拋落到水中。

“舟身如何?舟身如何?”舟尾還懸在半空,紅牼就問起了舟身,他最擔心的莫過於舟身受不了如此劇烈的撞擊,和那些冒突一樣斷成兩截。

“無恙、無恙。”進入甲板下方欋手艙的船吏大聲回報,他是特意走入底艙觀察舟身損壞的。大翼戰舟雖然舟尾翹起,但整個舟身並未破裂折斷,那記‘砰’聲是大翼撞角撞破樓船船板時發出的。船吏答話時,翹起的舟尾終於落下。‘啪’的一聲,水花四起,濺起數丈高。

“撞舟了!撞舟了!”不說旁邊的庶民,連魏王也跳著喊起來。水花四濺下,楚師的大翼和秦人的樓船猛撞在一起,結果卻看不真切。他只能問舉著陸離鏡的陽文君:“誰沈了?誰沈了?”

八艘大翼撞擊四艘樓船,陽文君也是第一次見這麽不要命搏殺,他自然希望楚舟不沈。水花濺落後,秦人箭雨中的大翼正在緩緩後退,而樓船上的秦人在胡亂奔跑。他不自覺的啊了一聲:“秦舟沈了,秦舟要沈了!”

“陽卿……”魏王看不到幹著急,他再也不管什麽禮儀,搶過陽文君手上的陸離鏡張望起來。圓形的視界下,掛有旌旗的那艘秦師樓船已經微微傾斜,水面上敞露出一個破洞。他要說樓船已毀時,舟影猛然進入視界,這是楚舟的第二次撞擊。這一擊之後,樓船船舷不再是破洞,整面船舷都被楚舟撞破。

“沈了,真要沈了。”魏增不舍中將陸離鏡還給陽文君,眼睛指著江面上吃驚的道。

“咳咳……”秦使姚賈咳嗽一聲,“荊人僥幸而已,我秦師有樓船十六艘,荊人撞的完嗎?”

“是,是。”相邦子季陪笑道:“秦師有十六艘樓船,楚師未見樓船,此戰當時秦師勝。”

“既是秦師勝,為何全為荊人喝彩?”四周都是魏人的歡呼喝彩聲,更有一些性情激烈的人大喊痛罵‘殺的好,殺的好。’

姚賈是魏人,清楚魏人對秦人的仇恨,可他身為秦使,自然不想聽到這種喊聲,這有損大秦的威嚴。此戰,大秦正為立威而來,大王想告訴天下:為大秦非只有陸師天下無敵,便是水師,也是天下無敵的。

“此乃對我大秦不敬,日後回到鹹陽,我必向寡君奏明。寡君對大王深信不疑,亦欲交好魏國,然若得知今日魏人全為荊人喝彩……”姚賈盯著魏增,開始恐嚇。

“這……”魏增自己就想為楚人喝彩,因為顧及姚賈,不得不忍住了,現在姚賈問罪,他心裏一邊大罵一邊看向相邦。

“臣請魏師為秦師喝彩,秦使以為如何?”防民之口,甚於防川,即便是三晉,也還不敢堵民之口、因言罪眾。子季只能建議魏師幫秦師喝彩,算是給秦人的面子。

“哼!我大秦……”姚賈只開了個頭,旁側的魏人又爆發出一陣喝彩。

“秦人沈了!秦人沈了!”掛有旌旗的那艘樓船飽受四次撞擊,底部一漏水,高大的船身當即傾覆,船樓整個拍在水面上,擊起一大片水花。可這樣也沒有延緩它的生命,整艘樓船很快就惻沈下去,看得岸邊的魏人一陣雀躍。

主將所在的樓船沈了,沒有健全指揮制度的秦師頓時無序而戰,大翼上的鉤鐮手本能的想勾住楚舟進行接舷戰,可惜的是,楚舟靈活的好像一條泥鰍,怎麽勾也勾不著,即便偶然勾住,那銅做的鉤鐮也會被楚人一刀斬斷。

溝面寬闊,二十艘楚舟仿佛鯊魚撕咬獵物,連接不斷地撞擊秦舟,秦舟除了放箭再無別的攻擊之法。中一箭未必能射死一人,可每撞一次秦舟都是舟毀人亡。楚舟不斷往前,身後那些沒有撞角的大翼緊跟而上,即便落水的秦卒沒有溺亡,也會被後面楚舟上的楚卒捅死。

十裏溝面一片狼藉,楚舟上的甲士每捅出一矛,水面上都會傳來秦人一聲淒厲的慘叫;而秦人每一次慘叫,岸邊的魏人都會高聲的喝彩。他們已經瘋狂了,瘋狂到即便有會水的秦人游上溝岸,也會被他們趕下水去,然後眼睜睜的看著這些落水狗被楚人一矛捅死。

秦師舟楫眼見不敵,只能後撤,可逆水行舟他們比不過楚舟大翼,特別是那些笨重的樓船,逆水而行根本就走不快。楚舟沖來,一撞,船身當即破裂沈沒。鼓聲、吶喊聲、慘叫聲、喝彩上,戰鬥已經淪為殺人表演,十裏溝面不是半沈不沈的秦舟,就是被楚人捅死的秦師士卒。

溝水已被秦卒的血染紅,姚賈的眼睛也紅了。他身在岸上,不會被大翼上的楚人長矛捅死,可他擔心秦王會因此遷怒於他,畢竟秦師就在他眼前覆滅。

“臣請大王發兵救援秦師。”姚賈走到魏增身前,深深一揖。

“秦使這是為何?”陽文君斥道。“你我兩國昭告天下,各出百舟戰於大梁,且秦師居上游。如今要敗了,就要魏國出兵相助?”

“秦魏一體,秦人敗了便是魏人敗了,大王自當救秦。”姚賈不管陽文君,眼睛直盯著魏增。“大王救還是不救?”

“寡人……”幾十萬魏人眼睜睜看著,秦楚賭約天下皆知,這種情況下出兵定失民心。魏增面有苦澀,他不得不問向陽文君:“陽卿,可否請貴國舟師放秦人歸去?”

“敬告大王,我國舟師只聽命於寡君,臣無權縱敵北去。”陽文君揖道。“此戰,楚親兩國早有約定,願賭服輸,大王何須相救?”

“寡人、寡人……”魏增神情更加苦逼,他今日不救秦人,他日秦王一怒,魏人可要伏屍百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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